ハイキュー!!
木兎光太郎 / 赤葦京治
Jul. 12 2025
木兔光太郎闔上公寓門，順手壓平門把旁翹起的木紋貼皮。他摘下鴨舌帽掛在鞋櫃側面，對著半身鏡摸了摸下巴，兩腳交互踩後跟脫鞋踏上地板，將金色標籤剝落的板鞋推進懸浮鞋櫃底部的空間。門那側擺著另一雙運動鞋和一雙霧面皮鞋。木兔抽濕巾擦手，鑰匙掛上樹枝造型的收納架。兩串鑰匙、小巧的假盆栽、消毒用品、舊租處原封不動移來早已揮發殆盡的擴香，置物檯面仍顯得空蕩，如果下次在雜司谷市集看到一樣的貓頭鷹瓷偶，就多帶幾隻回來吧。他放輕手腳往裡走，洗手間的門關著，廚房流理台擱著便利商店和熟食店的塑膠袋，電鍋已切換保溫模式。沒趕上鍋子唱歌。新款電鍋是梟谷隊友合資的喬遷禮，他還記得赤葦興奮的訊息，說炊飯完成的音調也改版了。
他回到玄關，濕巾翻面擦拭行李箱，多抽一張把四個輪子抹乾淨，才穿上室內拖推著行李穿過起居室進房。
聯賽賽季結束，迎來夏天的國際賽事，日本代表再過幾天就要集訓，不必重新打包，倒是得跑一趟藥妝店。木兔將耳機和充電線接上床頭的插座，髒衣袋暫時用行李箱的拉鍊固定，向赤葦借的書和漫畫則擺回床對側的書桌。他將椅背上的西服展平，和自己的夾克並肩掛起，石英鐘顯示赤葦慣常離開辦公室的時間。上回他來，一進門便不住伸展肩頸，赤葦說新幹線搭到終點站轉乘中央線方便又輕鬆，反正新大阪到品川和東京同樣價錢。他抱起手臂端詳略顯雜亂的桌面和牆腳鼓脹的背包，想著要告訴赤葦乘車時間確實差不多，明明是下班尖峰的車廂，甚至來得及把行李抬上置物架再就座。他拾起眼藥水、保健品和過敏藥盒放到檯燈後頭，眼鏡擺在鋼筆旁邊，拉上房門。
隔間吧檯旁的餐桌已經布妥碗筷，木兔摁亮起居室的燈走進廚房。他打開熟食店的塑膠扁盒一一盛盤：厚切鰹魚佃煮、培根捲蘆筍和牛蒡涼菜，色澤鮮亮的肉豆腐，以及另外紙袋裝的可樂餅。淋浴聲停止，洗手間沒有動靜。赤葦很少在週四泡澡。他從吊櫃拿出兩只啤酒杯塞進冷凍庫，接著翻出攤平存備的雞胸肉和蔬果室微微發黃的小黃瓜。
他轉開溫水將整包雞肉泡進菜盆，麵味露、醋、糖，少許酒和胡椒直接加進夾鏈袋醃漬，繼續泡著退冰；黃瓜細細切碎抓鹽殺青，淺盤倒太白粉，美乃滋和一片檸檬擠入深缽，只撒一點胡椒和糖調成較淡的口味。他將調味料送回冷藏室，抽出赤葦珍藏的煙燻溏心蛋，開封的即食袋裡剩兩顆茶褐色的蛋，他像蟒蛇吞下其中一顆，另一顆則切細丁拌進美乃滋，塔塔醬逐漸變成橘黃色。
他開小火，鍋底倒淺淺一層油，三根指頭抓出還沒完全退冰的雞胸肉，拿紙巾吸取多餘的液體之後兩面沾附太白粉，不等油熱便下鍋並蓋上鍋蓋。小黃瓜沖去鹽水，擠乾，用紙巾的乾淨角落裹起再擠，加入塔塔醬，菜盆裡的水正好清洗器具。他上半身探出吧檯，伸長了手將配菜一道一道擺上桌，然後謹慎地把雞肉翻面，沿鍋緣滑回熱油裡。木兔在增強的油泡嗶剝聲之中聽見吹風機運轉，他踩著腳跟不離地的跳步到洗手間前等待，過了片刻，同色木紋貼皮的門拉開，赤葦京治站在佈滿水蒸氣的鏡子前，神情安然。
木兔咧開嘴，「我回來啦！」
「歡迎回來。」赤葦微笑，接著朝廚房瞇起眼睛，「學長，抽油煙機。」
「嘿嘿，本來想在你洗好澡之前煮完，當作驚喜。」
「我有聽見開門的聲音。」赤葦側身把毛巾搭在洗衣槽上頭，「轉車還好嗎？」
「喔，我今天在東京站轉中央線，果然比較方便，花的時間也一樣。」
「那就好。」
赤葦隨木兔走進廚房，輕輕撫過收拾乾淨的流理台，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，「想說還早，到家就先洗澡了，謝謝學長。」
「小事一件，沒什麼啦！不過赤葦今天超早耶，我記得截稿日應該快到了不是嗎？」木兔啟動抽油煙機，稍稍提高音量。
赤葦點頭，對著洗淨蔭乾的溏心蛋包裝揚起眉毛，「例會之後安排拜訪兩位連載中的老師確認進度，但是其中一位失聯，公寓管理員也說好幾天沒見到老師，問了一輪才發現他通知前任責編要休養順便取材，這期的稿件會準時交給前責編的樣子。」
「那⋯⋯就安心了？」
「不過前責編因為健康因素轉職了。」赤葦無聲嘆了一口氣。
木兔掀開鍋蓋一角，注入夾鏈袋內剩餘的醃醬，酸甜的香氣頓時劈哩啪啦湧出。他前後晃鍋，鍋蓋沖水降溫，手把朝下擱在水槽旁的抹布上。
「啊，就像我們剛搬來那陣子一直收到前房客的信。」
赤葦瞪大眼，眨了幾下，然後彎起嘴角。「的確很像呢，學長還以為是詛咒的信，嚇到不敢開信箱。」
「那是跟蹤狂的信沒錯啊，超噁心的。」木兔縮起肩膀。
「後來警察連絡上前房客調出立案資料，上上禮拜說在Lawson的轉角發現那個人帶著柴刀和可疑的容器徘徊，以準現行犯逮捕了。應該不要緊了。」
「呼，那就好。」
吸在冰箱側面的計時器響了。赤葦繞過木兔開電鍋鬆飯，接著捧起塔塔醬湊近鼻子。
「這全都是美乃滋吧，還有我的溏心蛋。」
「嘿嘿，以後我一定用優格。可是今天赤葦買了啤酒，不配美乃滋太可惜啦。」
「營養師有餓到你們嗎？我看宮侑都胖了。」
「因為侑侑都搶臣臣的賽後點心！」木兔揮舞鍋鏟翻面，轉中火收汁，彎下身從抽屜拿出釉色飽滿的深盤，把鍋鏟架在上頭。「我們第一次一起吃新電鍋煮的飯嘛，想煮適合配飯的菜。」
「佃煮就是適合配飯的菜。老闆說這是今年第一批鰹魚，肉質有彈性味道清爽，煮得甜甜鹹鹹的，不愛吃魚的小孩都很喜歡。」
「燉煮的魚實在有點⋯⋯」
「至少吃一塊吧，否則會被黑尾學長譏笑的。」
赤葦走到起居室，將鯖魚和蘆筍卷的盤子對調位置，抬頭正對木兔自豪的笑臉。吧檯上南蠻雞的熱氣中，木兔說了類似他負責倒啤酒的話，赤葦連連眨眼，回應別忘了保鮮盒的涼拌青江菜，呆然進房取眼鏡，腳趾還狠狠踢中床柱。
他慌亂地戴上眼鏡，墊片幾乎抵住鼻根，顧不得腳趾脫皮快步回到餐桌。木兔盛了兩碗尖起的白飯，對稱地擺在餐墊中央。
赤葦平抑情緒，語氣如常問：「學長早上睡過頭了對吧。」
「喔嗯，睡過頭了。」
莫名所以的發語詞。赤葦又問：「心情還好嗎？」
木兔側頭想了想。「最近想趁國家聯賽開始前小小改變形象，可是找不到合適的髮型。雖然這個，」他抬手隨意比劃，「出乎意料，不過感覺挺新鮮，連汪前輩也說不錯呢！」
赤葦沒有回應。他保持正臉面對木兔，一步一步退回洗手間，把躺在面紙盒上的手機塞進口袋，從洗衣機撈出夾克翻回正面套上身，再一步一步退到玄關，然後旋風般轉身、穿鞋、開門。
他又以正臉轉向跟著走出來的木兔，稍微提高語調，「熟食店的魚請放冰箱，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！」
「赤葦？我檢查過了，垃圾袋還有啊？」
「超市特賣要開始了，回家的時候我看到不錯的國產牛肉。」赤葦已經消失在門板後頭，他從門縫說：「學長把敘敘苑燒肉醬拿出來吧。」